王彦权是河南偃师市一位普通的诊所医师,他职称不高,在知网上也没有发表过什么文章,只是在《灵兰中医书友会》中多次投稿他在诊所中使用经方治疗疾病的案例,因其使用的方证辨证思路朴实无华,有幸被中国中医药出版社的编辑相中,在其鼓励下,将医案整理成册,出版了《卫生室的经方故事》一书,此书一经问世,便引起了热烈反响,我自然也入手了一本,在翻阅过程中,从最开始对其方证辨证思路的怀疑,到最后端正心态仔细研读其医案,花费2个月时间,昨日刚整理完毕,收获颇多,便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学习过程和体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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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这怎么能叫方证辨证?这不是胡闹嘛!没错,这是我最开始看到王彦权医案时内心冒出的想法,您还别说我骄傲自满,不信我摘录一个他的医案给您瞧瞧:男,51岁,头后沉重疼痛,眼睛昏花,脸部发烘热感,面部水肿,面红如状,舌质暗红,苔薄白,脉弦紧。处方:麻黄6桂枝15白芍15葛根40川芎20吴茱萸6党参15黄柏10砂仁6甘草12牡蛎20大枣5枚患者复诊反应服上方一顿,半小时头痛消失,7剂后诸症消失。王彦权按语:头后痛,脉紧,葛根汤证;头痛日久,葛根汤力量不足,配吴茱萸汤加川芎;脸部烘热,封髓丹证,故三方合一。这个医案我初读时有三点大有不解:1.脸部烘热,头痛,面红如妆,明显是“冲逆”的桂枝证,伤寒论明确指出上冲之证不可以用麻黄,黄煌教授更是做了一个比喻:如何制造一个气上冲的动物模型?就是给它们吃麻黄。汉方家也高度重视麻黄用多会导致气上冲的严重性,所以这个医案无论是国内外方证体系,麻黄都是慎用的。但王彦权在按语里还专门提到这个问题,他说“面红如妆,又无恶寒,还用麻黄、桂枝、吴茱萸?您还别说,头痛日久,不用辛温散寒开结还真不行!”此话我初读感觉实在荒谬!头痛日久就一定要用辛温散寒药吗?更何况此人舌质还是红舌,舌象也不支持使用麻黄剂。2.吴茱萸汤的确是治疗头痛的常用方剂,但其一般是伴呕吐、手足厥逆、烦躁、舌淡等寒象使才使用,这里就因为说怕葛根汤力量不足,就使用吴茱萸汤,这不就陷入了传统中医的堆砌用药的陋习中了吗?实有臆测之嫌。3.脸部烘热就用封髓丹也令人感觉很突然,脸部烘热只能算是“气上冲”的一个表现,仍需要进行不同方剂的鉴别诊断,比如引火汤、桂枝加桂汤、苓桂五味甘草汤、泻心汤等,怎么能单凭一个脸部烘热就直接使用封髓丹呢?虽然这个医案效果是覆杯而愈,但我内心很不服气,因为我一直研读汉方家及娄绍昆的方证辨证体系,他们的特点就是基本都是用单方治疗疾病,即便是加减也是非常谨慎,必须找到根据才加减药物,否则决不轻易合方加药。所以,针对这个医案,我的思路如下:头痛、脸部烘热、面红,是气上冲证,汉方家认为气上冲有这么四种选择:桂枝证气上冲、黄芩黄连类热证的气上冲、奔豚汤类气上冲和丹栀逍遥散的气上冲,然后进行鉴别。黄芩黄连一般有口干、苔黄腻,奔豚汤一般有情志引发因素,丹栀逍遥散多见于更年期女性患者,其性格急躁,体能偏弱,纳差,且少腹部存在压痛,都不符合,所以考虑这个患者属于桂枝证的气上冲。确定了是桂枝类方,那到底是哪张方呢?患者有面部水肿,很自然想到苓桂剂,恰巧茯苓药证是“眩悸”,患者也有头部沉重,眼睛昏花感,很符合。苓桂剂常用的有苓桂术甘汤、苓桂枣甘汤和苓桂姜甘汤,但这三张方根据条文都不会出去如此厉害的气上冲证的,那剩下来就是金贵要略的苓桂五味甘草汤了,此方根据条文主治“气从少腹上冲胸咽...其面如醉状,多唾口燥,时复冒...可治其气冲”,虽然患者脉象不是条文的寸脉沉,尺脉微,但弦紧之脉与苓桂五味甘草的水饮脉不矛盾,所以方剂确定为苓桂五味甘草汤证。除此之外,患者舌象偏暗,考虑会不会是有瘀血证呢?想到苓桂剂中还有一张专门活血的,便是桂枝茯苓丸,但欲此方,我必须要摸患者肚子,看患者小腿皮肤,如果少腹压痛,小腿皮肤鱼鳞,才确定是桂枝茯苓丸证,否则仅凭舌暗,尚不能一锤定音。综上所述,我认为此案应当用苓桂五味甘草汤。而反观王彦权医案,方证鉴别啥也没有,看到什么症状就用什么方,加减药物随意,病机臆测,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不禁使我大呼:“呜呼!又浪费了几十块钱买了本破书!”,所以最开始我翻了几个医案后就把此书扔一边去了。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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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阳春三月的汉方家,下里巴人的王彦权汉方家喜用单方,加减谨慎的特点虽然已经深深植入我心,但理性的念头告诉我死守单方有时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。比如临床上很容易遇见症状较少,腹诊脉诊不明,症状怪异或者症状繁多复杂的病症,这让我觉得极简主义的汉方辨证思路应用起来很困难,当然这里并不是说单方不能治复杂病,大塚敬节、汤本求真的医案中有许多症状复杂,没有什么头绪的怪案、杂案,但人家都能用非常简单的方子治愈,说明还是我修行不够。在遇见这种情况的时候,不像娄绍昆前期有张丰先生请教,我只能苦于没有汉方高手咨询,便只能把目光回到了王彦权的这本《卫生室的经方故事》里,由于这次是抱着一种请教的态度去翻阅,所以读起来突然感觉非常亲切,因为书中记录的医案与我碰到的情况都很类似,症状就那么零星散散几个,但其所用之方就是根据不同症状,简单地进行合方,由于没有了单方药证的思维束缚,我觉得我的思路也变得灵活了起来。比如王彦权医师只要见到胃脘痞满,只要脉象不弱的,直接就是要半夏泻心汤了,不一定要上呕下利。王彦权用附子,只要脉沉、或者体能有些倦怠,就会用附子,不一定要舌淡、四肢厥冷、恶寒,比如此案女,55岁,打哈欠日久,一次就连打10多个,一天数次,打时伴流眼泪,自述因儿子儿媳闹离婚生气引起,口干,食欲不佳,舌红,苔薄,脉弦。按:生气、食少、脉弦,小柴胡汤证。口干,石膏证;流眼泪,看做中风之桂枝汤证,处方柴胡桂枝汤加石膏,服14剂,哈欠好八成,食欲佳,口干却。如果说汉方家是对每一个方剂、每一味药研究到了极致,那这么一对比,王彦权的确还是有些道行尚浅,但我觉得对于初学伤寒论方证辨证体系的人,比如像我这样的,对一些方剂区别不开,或者特异性症状抓不住,思维不够发散的人来说,的确是一条较为平坦的楼梯。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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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不囫于方证,跳跃于病机带着学习的姿态读了《卫生室经方故事》3次,发现我之前被我封藏于脑池深处中的脏腑、气血津液这些病因病机理论又跳了出来,因为即便是王彦权这样“随意”的经方家,有时也难免用病因病机臆测。比如此案男,56岁,自述一侧面颊有风吹感,舌质红,苔薄白,脉弦紧。余无不适。此案如何方证辨证?辨证不了,那怎么办?当新娘子实在没脸见人时,只能请抬轿的轿夫出来了。这时候病因病机派上了用场,王彦权按语:风寒侵袭,首犯人体外表,营卫失和,日久正气不足,驱邪不力,故导致吹风感,那么就以麻黄附子细辛汤祛风寒外出,用黄芪桂枝五物汤调和营卫,补益正气,另外,祛风先治血,血行风自灭,故加丹参,桃仁。服之而取效。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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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昔年少无知,肆意评测王彦权之辨证,今日学毕,觉大有收获,但我心底还是要朝汉方家的精简主义迈进,只不过道路实在太过艰难,虽然大塚、汤本氏如雷贯耳,但诸家皆以化为尘土,我只能借助文字与之神交。王彦权之思想虽略显粗糙,但用之顺手,疗效亦非凡,不妨可做迈向方证辨证的阶梯吧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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